第15章 亚特兰蒂斯之殇
第一节
法则迷宫最残酷之处，在于它从不虚构苦难，它只忠实地回放历史深处，那些因恐惧与傲慢而亲手扼杀自身可能性的悲鸣。
空气粘稠得如同沉入深海，法则迷宫内弥漫着浓重的盐腥气息，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浸泡在亿万年前的泪水中。脚下的金属回廊不知何时消融，取而代之的是湿滑的海藻与泛着幽光的贝壳碎片。辰砂一个踉跄，差点摔倒，被姚辰一把扶住。冰冷的海水，真实得刺骨，瞬间浸透了他们的作战靴。
“不是幻象！”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，她伸出手，指尖触碰到的冰冷水流带着实体感，“温度、触觉、湿度…全部真实！”
林深脸色苍白，手中紧握的“现实锚定仪”发出急促的蜂鸣，屏幕上的数据瀑布般倾泻。“空间参数彻底紊乱！我们被强行嵌入了…一段高度具象化的历史回溯场！”他猛地抬头，眼中是科学逻辑被颠覆的惊骇，“物理法则在这里被重写了！”
“历史回溯？”姚辰目光如炬，扫视四周。巨大的、由某种半透明晶石构筑的城市轮廓在幽暗的海水中巍峨耸立，宏伟的穹顶和流畅的廊柱诉说着昔日辉煌，但此刻，无数狰狞的金属管道如同丑陋的寄生藤蔓，粗暴地刺穿那些精美的建筑，喷涌着浑浊的气体，发出沉闷的嘶吼，污染着这片本该澄澈的深海。亚特兰蒂斯，昔日传说中的明珠，正被一种冰冷、高效的秩序力量强行改造。
“看那里！”星陨低沉的声音响起，带着某种源自星尘深处的悲怆共鸣。他指向城市中心最高的一座金字塔形建筑，那里正爆发着激烈的冲突。景象如同全息投影，却又带着令人窒息的临场感。
一队队身披海藻与珊瑚编织战甲、驾驭着巨大发光水母的亚特兰蒂斯战士，正与另一群战士殊死搏杀。后者的铠甲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，动作整齐划一，如同被精确编程的机器，眼中只有绝对的服从，没有丝毫情感的波澜。他们的武器射出的不是能量束，而是某种强行改写生命形态的灰色光束。被击中的亚特兰蒂斯战士，身上的生物铠甲迅速硬化、失去光泽，眼神中的灵动与悲愤被空洞的漠然取代，动作也变得僵硬刻板。他们在被强行“统一”。
“秩序派…”星陨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，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忆，“他们恐惧海洋的多变，恐惧生命的不可控。认为只有绝对的统一、绝对的机械稳定，才是文明存续的唯一路径。他们要把整个亚特兰蒂斯，连同它万年来与海洋共生的智慧，都变成…冰冷的零件。”他巨大的、由星尘构成的手微微握紧，指缝间溢出点点星光尘埃，仿佛握住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碎片。
“恐惧…又是恐惧。”姚辰的眼神锐利如刀，穿透幽暗的海水，直视那场发生在历史尘埃中的屠杀，“恐惧未知，恐惧差异，最终只能用统一的铁幕来窒息自己。”
就在这时，迷宫冰冷的核心意志再次响彻每个人的脑海，如同末日的审判钟声：【场景：亚特兰蒂斯之殇。核心抉择：强制执行秩序统一，或保留海洋文明多样性。选择倒计时：三十分钟。选择错误，或超时未选，场景崩溃，意识抹除。】
“三十分钟？！这根本是逼迫我们立刻站队！”苏晴失声道，下意识地靠近了林深。林深的手指在锚定仪屏幕上飞快地滑动，试图寻找法则的漏洞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站队？”一个冰冷、毫无起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。仲裁者墨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座被金属管道缠绕的尖塔顶端，居高临下。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混乱的战场，如同在审视一个失败的实验品。“这不是站队，这是基于宇宙最高效率模型的必然选择。你们眼前，就是多元无序最终导致的混乱内战！效率低下，资源内耗，自我毁灭！”他金属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，“海洋文明？依赖脆弱多变的环境，充斥着非理性的情感波动，是进化道路上的冗余和阻碍。唯有剔除这些冗余，将一切纳入统一、高效、可预测的秩序框架，文明才能突破瓶颈，走向永恒。这是太初文明用鲜血验证过的终极真理！”
“真理？”辰砂猛地踏前一步，手中的文明罗盘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，无数细微的、如同蒲公英种子般的金色光点从罗盘中飘散而出。她的声音不再柔和，而是带着一种穿透历史尘埃的沉痛与愤怒，“墨！看看你的‘真理’带来的结果！”
那些金色的光点并非消散，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，主动附着在周围扭曲、混乱的历史场景片段上。瞬间，一些模糊的、被压抑的画面强行挤入众人的感知：
* **画面一：** 宏伟的海洋神殿深处，一群身着古老祭司袍的亚特兰蒂斯人，正引导着发光的深海巨鲸，用其悠扬的鲸歌共鸣，精准地预测着海底地壳的微妙变动。画面中充满了人与巨兽间无言的理解与信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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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**画面二：** 一座建立在巨型发光珊瑚礁上的城市边缘，几位身披鳞甲、指间有蹼的工匠，正与几位身体部分呈现金属光泽的“秩序派”工程师激烈争论。工匠们展示着一种利用水压差和水流特性驱动的精巧机械，其效率远超工程师手中刻板的能量泵。争论激烈，但并非你死我活，更像是理念的碰撞。
* **画面三（最刺痛人心）：** 一个被灰色秩序光束击中的年轻亚特兰蒂斯战士，在身体开始僵化、眼神逐渐空洞的最后一刻，他奋力将怀中一枚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海螺抛向未被波及的同伴。那海螺中，似乎还残留着他最后的意识碎片——对海洋深沉的眷恋。而接到海螺的同伴，眼中是绝望的泪水与燃烧的怒火。
“这就是你口中的‘冗余’？‘阻碍’？”辰砂的声音在颤抖，金色的因果种子在她周身环绕飞舞，将那些被秩序派刻意掩盖的、属于海洋文明的智慧、情感与可能性，强行显化在冰冷的“真理”面前。“它们不是混乱！它们是可能性！是文明面对无尽海洋时，迸发出的无数种生存与理解的智慧火花！是生命对自身形态和宇宙认知的勇敢探索！你抹杀的，不是‘错误’，是整个文明在时间长河中可能绽放的、我们无法想象的瑰丽花朵！一个文明的可能性，就这样被你们用‘效率’和‘统一’的名义，彻底掐灭了！”
林深盯着锚定仪屏幕上因因果种子显化历史而剧烈波动的能量图谱，脱口而出：“数据证实！辰砂引动的‘历史重影’蕴含的文明信息熵值…远超当前秩序化场景！这证明被抹杀的‘海洋多样性’本身，就是一个蕴含巨大潜力的复杂文明系统！”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苏晴，她眼中含泪，用力地点点头，那泪光中映照着金色光点里战士最后抛